张扬拿着手机,手指悬在接听键上,却迟迟没有按下去。
屏幕上那两个字,像是有千斤重。
爸。
铃声固执地响着,像是在催促,也像是在质问。
他深吸一口气,按下了接听键。
“喂。”
他的声音,有些干涩。
电话那头,传来一个男人粗粝而沉闷的声音,像是被砂纸打磨过。
“扬子,是我。”
是父亲,张勇。
没有多余的寒暄,只有最直接的,属于那个不善言辞的男人的开场白。
“嗯,爸,我知道。”张扬应着,眼睛却不知道该看哪里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似乎在组织语言。
然后,那沉闷的声音再次响起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“你两年没回家了。”
“今年,不管有钱没钱,都得回来一趟。”
简简单单的两句话,却像两记重拳,狠狠地砸在张扬的心口上,砸得他胸口发闷,眼眶发烫。
张扬的思绪,却飘回了很远很远的地方。
五岁那年的天摇地动,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,还是他一辈子的梦魇。
黑暗、窒息、无边的恐惧,父母被埋在不远处的废墟,爷爷用身体护住他时,将一个木盒交给他,还有那句模糊不清的“好好活着”,。
不知过了多久,有光从废墟的缝隙里照进来。
一只布满老茧和血口的大手,扒开了碎石,把他从那片死亡之地里拽了出来。
他成了张勇的儿子。
张勇和铁飞叔,两个朴实的庄稼汉,一人扛着一个吓傻了的孩子,回了张家村。
另一个男孩,成了铁飞叔的儿子,取名张虎。成了他最好的兄弟,一辈子的发小。
去年,听说虎子结婚了,娶了个漂亮的媳妇,听说日子过得挺好。
而自己呢?
烂尾的房子,还不清的债。
之前他觉得自己混得太差了,没脸回去。
“好。”
千言万语,最后只汇成了一个字。
他听见电话那头,父亲重重地“嗯”了一声,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,似乎是手机被换了只手。
“扬子啊!是我,妈!”
一个熟悉又带着几分急切的女声传了过来,是母亲李慧兰。
“你别听你爸瞎说!他就是个闷葫芦,不会说话!”
“你在外面好好的就行!那房子的贷款,咱不急,慢慢还,你可千万别给自己太大压力,听见没?”
“按时吃饭了吗?晚上别老熬夜,对身体不好”
母亲的唠叨,像是一股暖流,瞬间冲垮了张扬强撑起来的防线。
他猛地转过身,背对着王德发,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刻泛红的眼眶。
“妈,我挺好的。”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,“你们你们别再去工地上干活了,太辛苦了,爸的腿”
“哎呀,早就不去啦!”母亲的声音,立刻变得轻快起来,“你还不知道吧?我们村现在可不一样了!被上面选上,当什么哦对,旅游试点村了!”
“现在村里搞旅游,我们就在家门口干点轻松活,给游客做做饭,卖卖土特产,比在工地上轻松多了,赚的也多!国家政策好着呢!”
张扬愣住了。
旅游试点村?
他怎么从来没听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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